(不懂戏曲,随便说说)
说起来听省昆那版游园惊梦,极远的唱腔让故事的进展变得极缓,景、色、人、物、情、欲被反复描绘、堆叠、晕染,而观众人在现场,被人为地与剧院外的广袤天地隔离开,角色要表达的东西成为唯一需要感受的东西,于是每个字都被咀嚼、体验、反刍,显出与浏览文本时全然有别的力度,听到“原来姹紫嫣红开遍,都这般付于断井颓垣”时心里猛然一震,前边还在唱“踏草怕泥新绣袜,惜花疼煞小金铃。”“不到园林,怎知春色如许?”,愁闷只是“你侧着宜春髻子恰凭栏。剪不断,理还乱,闷无端。”,凋残只是“画廊金粉半零星。”,一种高贵的,无聊的,优雅轻盈的忧伤。而往后竟然急转直下,一片温软锦绣春光里,杜丽娘最初的感受竟然是“断井颓垣”——杜丽娘究竟有没有见过断井颓垣?
于是我觉得杜丽娘有一种天生的自恋与自毁,寻梦一节,她看到“忽然大梅树一株,梅子磊磊可爱”时首先想到的是“我杜丽娘若死后,得葬于此,幸矣”,写真一节,侍女说她消瘦,她首先想到的是“若不趁此时自行描画,流在人间,一旦无常,谁知西蜀杜丽娘有如此之美貌乎!”,学堂与父母当然没有教过这些,但她似乎天生就将情与死连缀在一起,于是情极而死似乎也成为一件自然而然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