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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期:女婿,儿子,继承人 


第二期:女婿,儿子,继承人
第一期传送门:toot.mantyke.icu/@aglarien/111
(第一期:李尔王从哪里开始?)
越过封面和人物表,我们来到了《李尔王》的第一幕第一场,本期将会细读第一幕第一场第1-15行的内容。
中文翻译(朱生豪版)(第1-7行):
第一幕,第一场
[肯特,葛罗斯特及爱德蒙上。]
肯特
我想王上对于奥本尼公爵,比对于康华尔公爵更有好感。
葛罗斯特
我们一向都觉得是这样;可是这次划分国土的时候,却看不出来他对这两位公爵有什么偏心;因为他分配得那么平均,无论他们怎样斤斤较量,都不能说对方比自己占了便宜。
肯特
大人,这位是您的令郎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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英文原文第1-7行(使用Arden编辑的版本,是基于1623年莎士比亚全集版的古籍,《李尔王》的版本学我们在后面还会聊到):
1.1
Enter Kent, Gloucester and Edmund.
KENT
I thought the King had more affected the Duke of
Albany than Cornwall.
GLOUCESTER
It did always seem so to us: but now, in the
division of the kingdom, it appears not which of the
dukes he values most, for qualities are so weighed that
curiosity in neither can make choice of either’s moiety.
KENT
Is not this your son, my lor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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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读莎士比亚的历史剧(或者像《李尔王》这样一个在历史剧和悲剧之间反复横跳的剧),读者常常首先注意到的是,英格兰重要的政治人物常常以他们所拥有或管辖的地区代称,而不会以名字直呼其名。就像这一幕,“肯特”是指“肯特伯爵”,因为肯特郡是他的领地,“葛罗斯特”是指“葛罗斯特伯爵”,肯特上来第一句话就说:“我想王上对于奥本尼公爵,比对于康华尔公爵更有好感。”但对于21世纪其它国家的读者来说,可能会,“肯特,葛罗斯特,奥本尼,康华尔,这都是什么?!”
一方面,作为现代读者,我们可以随时查阅人物表(查人物表是阅读文艺复兴戏剧过程中一个非常简单但非常重要的小技巧!),以防阅读过程中把名字弄混。另一方面,我们也许会有兴趣知道,这种爵位名字的代称,的确有着标志地位之外的意义:《李尔王》的初稿大约在1603-1606之间写就(大概率是在伦敦因瘟疫取消全城娱乐活动,莎士比亚作为演员无戏可演期间,闷在家里写出来的东西——也因此西方人在Cov-19期间总是开玩笑说:现在可是跟莎士比亚同款体验了,或者,关在家里没事干?为什么不写一部《李尔王》呢?)
……扯远了,《李尔王》的初稿大约在1603-1606年之间写就,而在1603年,詹姆斯一世的次子,后来在内战中被斩首的查尔斯一世出生并受封奥本尼公爵,同年他的哥哥,当时的王储亨利王子受封康华尔公爵。因此,对于莎士比亚同时代的观众而言,戏剧开场就是在议论当下正在发生的事情:肯特伯爵上来就说国王也许更偏爱奥本尼,而葛罗斯特反驳说国王公平对待两者。
知道这一层含义,会更容易理解当时的观众对这部剧的印象。《李尔王》的核心之一是对王权和王国分裂的探讨,而1603年,苏格兰国王詹姆斯来到伦敦,继任英格兰国王,首次统一了苏格兰与英格兰,英格兰人民对此有很大的焦虑。戏剧开场就讨论偏爱其中一个儿子可能导致的纷争,与即将发生的王国分裂,把这种焦虑摆到了台面上。
在剧里,和两个女婿奥本尼与康华尔形成平行关系的,是葛罗斯特的两个儿子。此处出场的只有一个儿子,私生子爱德蒙。肯特问得很有意思,他没有接葛罗斯特有关王国分割公平问题的话茬,而是突然问:“大人,这位是您的令郎吗?”(Is not this your son, my lord?英文原文是反问句——难道不是您的儿子吗?),像是转移话题,但也像是对旧话题的延续——不谈李尔王的两个继承人了,我们谈谈你的继承人吧。李尔家的问题是分割是否公平,而葛罗斯特家的问题是,葛罗斯特是否承认爱德蒙是他的儿子。葛罗斯特答得也很有意思:他既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
中文版(第7-15行):
肯特
大人,这位是您的令郎吗?
葛罗斯特
他是在我手里长大的;我常常不好意思承认他,可是现在惯了,也就不以为意啦。
肯特
我不懂您的意思。
葛罗斯特
伯爵,这个小子的母亲可心里明白,因此,不瞒您说,她还没有嫁人就大了肚子生下儿子来。您想这应该不应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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英文原文第7-15行:
KENT
Is not this your son, my lord?
GLOUCESTER
His breeding, sir, hath been at my charge.
I have so often blushed to acknowledge him that now I
am brazed to’t.
KENT
I cannot conceive you.
GLOUCESTER
Sir, this young fellow’s mother could;
whereupon she grew round-wombed, and had, indeed,
sir, a son for her cradle ere she had a husband for her
bed. Do you smell a fault?
葛罗斯特答非所问,回答说:“他是在我手里长大的(His breeding, sir, hath been at my charge,意思是我出钱出力,令他出生,令他长大。) 肯特这里问“儿子”,其实想知道的是“他是不是你的继承人?”,而葛罗斯特故意取的生物学上和家庭里儿子的含义,只说他出生长大有我一份贡献,不提继承的事情。
葛罗斯特又马上补充说,我常常因为要承认他(存在)而感到羞耻。这里残酷的地方在于,爱德蒙此时是在台上的,从后面葛罗斯特说话说到一半转头叫爱德蒙来看,爱德蒙应该和这两人站得不远,能听到这两人说话。所以葛罗斯特是当着爱德蒙的面在对别人说:“他是在我手里长大的;我常常不好意思承认他,可是现在惯了,也就不以为意啦。”
中老年男性贵族肯特接着讲了这部剧的第一个黄色(?)笑话:“我不懂您的意思(I cannot conceive you.)(双关:我没法怀孕啊)”,conceive一词有“理解”和“受孕”的双关。
葛罗斯特的回应也是双关:伯爵,这个小子的母亲可心里明白(Sir, this young fellow’s mother could,双关:伯爵,这小子的母亲却能怀孕呢!),接着,葛罗斯特指出爱德蒙是非婚生子,并把问题抛回了肯特:“您想这应不应该?(Do you smell a faul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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