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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戏剧翻译]《象姑,又名,安静的女人》(1609年首演) 

作者:本·琼森
拙译:我

序言
应当如此,戏剧的艺术从古至今,
就是为了满足观众;观众的赞美,
带给剧作家金钱,美酒还有桂冠。
但当下,有群剧作家却是,
只想满足某种特殊的口味,
拒绝品尝一切流行的东西。
我们可不这么想,也不愿这么做,
我们就像摆下流水席的大厨一样,
要迎合食客的口味,而非厨子的。
但就算那些挑剔的美食家真的往这儿来了,
他们也会受到宾客的礼遇,也有位置坐下,
他们就算不能欣赏每一道菜品,也总有菜,
他们尝了之后,在离场时,会说,
倒也有别的方法可以写这个故事,
但没有什么比这部剧的呈现更好。
毕竟,要是只有蛋羹,或者只有馅饼,
也没有什么鲜肉来装点门面,又或是,
缺了面包和盐,这宴席都会显得低劣。
剧作家恳请你们抱着宽容的心态,
在他挨个上菜的时候落座,
就算菜品不是海味珍馐。
本剧适合贵族夫人,大人,骑士,乡绅品尝,
适合女仆,和穿着白色圆领的时髦城市妇女,
也适合平民男性,还有我们白衣修士的女儿*。
这宴席不仅能在你们落座之时,
在此处,令你们饱腹,也还能,
作酒馆谈资,价值一周的晚饭。
作家的忠贞缪斯,
在此向你们自荐。

*白衣修士区域是当时伦敦著名的红灯区,白衣修士的女儿,即是指当地的妓女。

第一幕,第一场

克莱蒙特和男孩上。
克莱蒙特一边上场,一边穿衣打扮。

克莱蒙特:孩子,你有记熟我教你的那首歌吗?
男孩:记熟了,先生。
克莱蒙特:唱来听听。
男孩:好的,不过,先生,可不要让别人听见了。
克莱蒙特:为什么?
男孩:要是伦敦的人听见了,可要控诉说您是个诗人了。再说了,在那座房子里——您知道我说的是哪座的,先生,您的歌曲描绘的对象就是房子的女主人——我在那儿的风头仅次于一位男人呢,我唱了这种歌的消息传过去,我会被讨厌的。
克莱蒙特:你就是不肯承认。你在那儿的风头可是比什么男人高的。
男孩:没有啊,说真的,没什么不好承认的,先生。那儿的贵族女人玩弄我,把我扔在床上,抬着我去见女主人,她亲吻我,脸上的油彩都蹭到了我身上,她给我戴上女人的假发,还要我穿她的女式睡衣,我说,“不”,她打了我一耳光,说我太纯洁,然后放我走了。
克莱蒙特:原来你进她的卧室竟是这么简单,也难怪她丈夫总进不去卧室门了。好吧,孩子,你不能再去那儿了,免得我得循着你的歌声,从女主人家厚厚的地毯下面把你拖出来。唱吧。

男孩唱歌

真智上。

真智:哎呀,你可真能让时光像水一样滑过去,一点也没感觉。你养着情妇在国外,男宠在家里,吃着美食,睡着软床,穿着华服,听着音乐,对你来说时间可从来没有插着翅膀;连太阳的马车,也不是被邮政马那样匆忙的生物拉着拖过天上的。好吧,先生,你要是现在马上染了瘟疫,或者明天被宣判了重罪,你才会好好思考,好好珍惜你的每一天,你才会看到时间的价值,尽全力让每一刻都不虚度。
克莱蒙特:怎么说,那人究竟该怎么度日呢?
真智:哎呀,什么都别做,也就是说,尽全力游手好闲才是正经。问问下一场赛马或者打猎比赛的情况,在名字要么叫小狗,要么叫辣椒籽的赛马身上放下赌注,要么就还是押白足,富兰克林,得支持怀特曼的马队。花钱的时候,要大张旗鼓,这样我们那儿的贵族才能知道你。晚上,去见我们的贵族夫人们,向她们讲述赛场上球手或者赛场边押注的人的八卦。这些事情呢,都是你们这些时髦的绅士常做的,至于我,我就陪着你们做。
克莱蒙特:行了行了,你要是听我的,就还是按我愿意的方式过活。来吧,等到我们头发花白,双腿无力,老眼昏花,再起不能的时候,再去担忧这些。到时候我们再好好想想生活,然后祈祷,然后斋戒。
真智:行吧,等我们老成那样,我们都没能力作恶了,所以只得行善了?
克莱蒙特:没错,在那之前,我们还有好多时间挥霍呢。
真智:也对,人就应该一整年都睡大觉,年前的最后一天才干活。哦克莱蒙特,可是这一次啊,我们要面对的事情没有实体,也不能由感官感受到,我们优雅又琐碎地虚度一切,在这样那样的娱乐之间换来换去,一点长进也没有。
克莱蒙特:行吧,你真是不肯闭嘴——
真智:你不也是吗?我们不受大人物的关照,那些大人物们甚至不肯随手干涉一点儿我们的事,我们又该向哪个法官上诉呢?关键是,我们自己都不肯关照我们的事,不肯倾听我们自己,理解我们自己!
克莱蒙特:算了吧,你可算是刚读完普鲁塔克的《论道德》了,或者是类似的无聊家伙,你的言谈里全显示出来了。上帝啊,这些书越读越傻。你不如跟我讲讲有的没的,讲讲贵族夫人们,讲些无聊的事,把那些克制自己的斯多葛主义宣言留到你讲道的时候再用吧!
真智:好吧,先生,如果这些话对你不起作用,我也就不把这些忠言在你这儿浪费了。不情愿的人,说什么也没用。你上一次去学院是什么时候?
克莱蒙特:什么学院?
真智:别好像你不知道一样!
克莱蒙特:不,我真不知道。我昨天刚从宫廷回来。
真智:怎么,消息还没传到宫廷吗?先生,有个女人的新机构,在城市里创办了,她们自称学院女士,由宫廷里外的贵族女人组成。她们不和丈夫同住,招待所有“有智力、有勇气”的人。这些女人高声说出她们对事情的看法,显示自己的喜好,思维和做事方式带着男性化的权威,或是雌雄莫辨的权威。每天学院都在招募新的实习成员。
克莱蒙特:谁是学院领头的?
真智:傲慢女士,她是位严肃又年轻的太太。
克莱蒙特:见鬼去吧,她那残花败柳的脸!如今她要是不化妆,就哪个男人也不见了,她要化妆,喷香水,反复洗澡,才见男人,可是你看看这男孩——她毫不顾忌地把她带妆的嘴唇在他身上擦来擦去,就好像他是块海绵。我为此写了一首歌,请你听听看吧,有关这主题的。

男孩唱歌[注1]:时时刻刻,都如此整洁,穿着盛装,
就好像你正要赴宴;
时时刻刻都涂脂抹粉,喷着香水;
夫人,这令人猜想,
虽然这外壳下不知藏的是什么,
但你不像看起来那样甜美优雅。
看我一眼吧,露出些表情吧,
简单干净便是优雅;
长袍松松地飘飞,披散着头发,
这样不经修饰的细节,
比打扮的技巧更能吸引我。
这些装扮抓住了我的眼睛,却得不到我的心。

真智:我可完全跟你想法相反:比起任何美人,我更爱美人的盛装。哦,女人就像一座精心修饰的花园,时常变化的花园。她可以每个小时都变一种模样,时常看看镜子里的自己,选择最适合的新样式。如果她耳朵漂亮,就把耳朵露出来,如果头发美丽,就把头发展示出来,如果腿好看,就穿短衣,手指秀美,就经常脱掉手套;想办法去掉口臭,清洁牙齿,修补眉形,涂脂抹粉,然后把这一切全展示出来。
克莱蒙特:怎么,当众打扮吗?
真智:她应该在公开场合看起来像是打扮过的,但不能让人看见她打扮的过程。很多事都是这样,结果令人愉悦,过程叫人不快。在我们以为她们正在睡觉的时候,贵族夫人正在打扮,要么她们就把房门紧闭,宣称自己在屋里做着神圣事情,同时打扮。她们戴上假发,安上假牙,涂脂抹粉,画上眉毛,涂好指甲的时候,难道我们应该在场吗?你看,镀金工匠总是不会在公开场合工作的。巧手的镀金匠从来不让人看见实情,他们只用一点黄金,就镀好壮观的东西。伦敦的阿尔德城门,前段时间不是一直被帆布盖住吗?要是让普通市民看见了城门的那两座新雕像,”爱“和”仁慈“,还是没上色没装饰的石像的样子,那对市民可真不好。不,连仆人们也不该在女主人化妆的时候靠近,得等到化妆完毕了才行。
克莱蒙特:真智,你说得太对了。
真智:智慧的夫人总是让人守着她的卧室门的,这样她才能自己悄悄地做事。有一次,我尾随一个粗鲁的家伙进了一位夫人的卧室,那位夫人太匆忙,又太慌张,急忙抓过她的假发掩盖她的秃顶,然后戴反了方向。
克莱蒙特:真见鬼!
真智:那个蠢蛋毫无察觉,抱着她说赞美的话,对着她的后脑勺说了一个小时,我等在那儿,看她什么时候才能用后脑勺回话。
克莱蒙特:你该把她从这种窘境里解救出来的。
真智:没有,我没管她,我们也不该再聊这个了,换个话题吧。你上一次看到达芙妮·欧也妮是什么时候?
克莱蒙特:最近三天都没见过他。我们今早该去拜访他吗?我听说他最近忧郁得很。
真智:他被他的叔叔烦死了,不是吗?达芙妮的叔叔硬绷绷的,总是端着架子。昨天我遇见了他叔叔,顶着个巨大的男式晚帽,垂下来盖住耳朵的那种。
克莱蒙特:哦,那人出门的时候总是这副打扮。我跟你说,他听不得一点噪音。
真智:我也听说这事儿了。但他真有传言中那么荒谬吗?他们说他跟附近的卖鱼女人和卖零食女人都签订了书面协议,好多条款呢,叫她们不要吵他。天哪,那协议密密麻麻得连扫烟囱的人都钻不进去。
克莱蒙特:卖扫帚的也不愿意靠近他,对他来说还是太吵了*。他最受不了水果商,听见水果叫卖,就要晕过去。
真智:铁匠对他来说就是厄运的象征吧。
克莱蒙特:他和用锤子的都不对付。他不能忍受铜匠和他呆在一个教区里,也受不了武器匠。各位学徒们要是狂欢庆祝节日,他唯独想把补锅匠的学徒吊死,却能宽容放过其它人。
真智:看来小号声会把他吓死,圆号也会。
克莱蒙特:能把他吓得魂也掉了。他付给城里的管乐队一笔钱,叫他们永远别靠近他住的街区。[指了指男孩] 这孩子有天晚上假装打更人靠近他的住所,他气得挥舞着长剑跑出来了,这孩子才走掉,留他一个人对着空气挥剑。
男孩:哎呀,先生,他住的房子所在的街道,两头都特别窄,马车根本进不去,别的能发出响动的玩意儿也都进不去,所以呢,我们这些关心他的人就得时常想办法把他逗出来,让他活动活动,呼吸一下新鲜空气,要不然他在家里就成了一把懒骨头啦,人的美德都会生锈的。有次我请一位训熊师领着四个教区的狗*去这位摩罗斯先生家附近,谢谢这位训熊师先生,真去了,训熊师在摩罗斯先生窗户底下叫卖宣传他的表演票,被摩罗斯打得头破血流。我还请过一位决斗家,在敲锣打鼓宣传自己史诗决斗表演的路上,经过摩罗斯住的那条街呢。
真智:真是个聪明的小混蛋!那这个摩罗斯,他岂不是连教堂钟声也听不得了?
克莱蒙特:哦,伊丽莎白女王一世统治的时候,摩罗斯每周六早上十点准时出城,要是第二天有节日,前一天晚上也一定出城,就为了避开教堂钟声。不过现在,因为疫情的缘故[注4],丧钟一天到晚响个不停,他已经修了一座双层墙壁、三层房顶的屋子,窗户全关着,窗缝也糊死了,室内只靠蜡烛照明。上周,他有个仆人买了双新鞋,他就把人家解雇了,说走路声音太响。现在他的男仆只穿羊毛袜或者用羊毛做底的拖鞋。他在房子里修了特制的声音管道,只准仆人们对着管道说话。——看,这是谁来了?

注1:这首英文歌曲很大程度上是对一首记载在Anthologia Latina (1572) 里拉丁歌曲的改编。
注2:原文 stand out stiffly双关“还是太吵了”和“他们/它们都站得硬挺挺的”,同时这也是个黄色笑话。
注3:动物表演,尤其是狗和熊的表演,是当时伦敦的重要低俗娱乐
注4:这部剧是伦敦1609年瘟疫大流行有所缓解之后,上演的首批戏剧之一,该背景是此剧的重要线索。

​后续剧本有空的话会龟速译一点,不过推荐看原文,搜索Cambridge Jonson Complete Edition Epicoene即可找到在线免费注释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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