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我讲述故事
我极为偏爱这样一类角色:因为怀有一颗美好的心而饱受苦痛,灵魂里始终保有不可磨灭的高尚底色,所以直面自己的阴暗扭曲时会倍加痛苦,无法避免地反复自我折磨、自我厌弃。
这样的人无论直面怎样丑恶的世界也能够岿然不动,他们本身就是纠缠不清的矛盾,最终击垮他们的也只会是他们自己。自身无法割舍的欲望把他们逼入绝望的境地,历经漫长的忍耐后终于溃败,只有两条路可走——
或是仓皇逃离,与所爱所求死生不复相见,自此每个长夜都辗转难眠,只能剜出鼓动不安的心将之丢弃,只余神像般完美又虚伪的空壳,永远迷失在自我的放逐和流亡,水中月一样晦暗、清高又破碎。
或是彻底崩坏,陷入癫狂的沉沦中去。即便沉沦他们也仍旧痛苦,从忍耐欲望变为了忍耐美德,在放纵中也无时无刻不在鞭笞自我的灵魂,唾弃沉溺于麻醉的快乐无法自拔的每一根神经,看得见幸福幻象后的虚妄却早已耽于其中无路可退。
因为终究是人,所以轻而易举地上瘾,因为灵魂生来高贵,所以在腐烂朽坏时也依旧清醒,因为爱极了他人所以恨极了自己,只能在极致欢愉中绝望地见证自己的堕落,拥抱和亲吻既是血淋淋的极刑,也是欲罢不能的毒品。
还很想看那种把喜欢珍藏在心里秘而不宣,以为将来会生根发芽长成参天爱意,最终却发现喜欢和心都一起腐烂了的情节。
爱也可以,但最好只是喜欢,因为深埋的爱是窑瓷和青铜,是千年过去蒙尘锈蚀岌岌可危,仍依稀有当年模样,可被后人精心修复的东西。深埋的喜欢却只是谷物和木材,千年之后被蛀空得只剩碳化的轮廓,接触到新鲜空气就会化为齑粉,一碰就满手焦黑的尘土。
把心意当作陪葬品的人药石无灵,心就像古墓那样隐秘又脆弱。如果门扉被粗暴地扣开,那点仅存的情感都会被洗劫一空,留下的灵魂比废墟更空空荡荡;如果前来的人愿意细心地掘开被眼泪浸湿的厚土,或许还能有救,毕竟能够将破碎的裂痕也视作珍宝的人天下罕有,更毋提还需提防对方此刻的小意呵护不过只是为了有朝一日的待价而沽。
我最喜欢的那种BG兄妹骨科:在一片漆黑里被对方紧紧地抱在怀里,没有亲吻,没有情欲,只有相融的体温和鼓动的心跳。彼此都沉默无言,唯有当下的拥抱恍若永恒,诉说着一种想要将分离的骨血重新合而为一的渴望。那是种哀而不伤的美丽。
不需要亲吻,更不需要性爱。只是紧紧相拥就足以胜过万千情欲的表达,连落在额头、脸颊或是眉眼之间的吻也不需要,兄长想说些什么的时候,只是伸手轻轻抚弄过妹妹滑落到鬓边的头发。他们并没有意识到自己在精神上已经远远超出了界限,所以也不会想到要在肉体关系上刻意去打破所谓的“兄妹”界限,感情如同呼吸一样无需理由,因为天生如此。彼此做一对无知无觉的恋人……却反而把禁忌打破得更加彻底。
吃不下伪骨科的原因之一也是我觉得伪骨科永远也达不到真骨科的那种禁忌感,即使前几十年相处得再纯洁无暇,心动之后无论怎样纠结也还有最后一点理由保底:我们身上并不流着同样的血。道德的束缚终究不会比血缘更甚,挣脱后也不过是另一种形式的青梅竹马。所以电视剧里的兄长才有勇气去问自己的继妹,问既然你和他可以,我和你为什么不行。
关键之处就在于“希望”。伪骨科是地狱垂丝,真骨科则是无光之海。不必提及恋心,仅仅去思考一丝微末的可能性的存在——就已意味着生理与心理上的双重失控,从此陷入万劫不复之境。正如离岸的暗流将人拖向无底深渊,不留任何喘息的余地。
蝶毒里瑞人和真岛的区别也正在于此,表面上的兄妹在跨过禁忌后便有底气肆无忌惮,而血脉相连之人则永远被爱的诅咒纠缠。剥离掉所有情欲,剥离世间的一切联系,血液里流淌着的本能也依然是爱,因为太过纯粹而化为焚心烈火,却害怕烧空自己留下的灰烬会烫了对方的手。
“当我的心向你乞求超越的时候,又惟恐得到你的允诺。”